揚揚,30歲,大學畢業之響應新時代“上山下鄉”的號召成為大學生“村官”;在黨的領導下,在基層公務員的崗位上,她找尋著自我的意義;黨務、輿情工作,這些外人看來抽象和空泛的詞匯,是她日復壹日具象而細碎的生活。作為抗擊疫情的誌願者,她向我講述了新世紀“正能量”的基層共產黨員的故事。
訪談時間:2020.02.12
揚揚:我畢業之後,不是陰錯陽差的,因為我家庭的原因嘛,我爸說要麽妳就考公務員吧。那會也是錯過考試時間了。然後我就說那就去農村看看吧。然後當了三年村官。
冰輪:跟我講講吧。
揚揚:我去的是渤海站。那邊有壹個慕田峪長城,這個長城沒八達嶺那麽壯觀,但是因為這邊離順義很近,所以國外人來我們這邊的(很多)。來北京下了飛機離慕田峪比較近,就順帶過來看看。我剛當村官大概半年不到,當時就有APEC會議當時在這懷柔這邊辦。當時建了壹個雁棲湖國際會展中心,需要很多誌願者。當時突然間懷柔這邊外國人特別多。當時因為我正好在渤海當村官,當時就在我就職的那個村——也在慕田峪邊上,給他們壹些國外的遊客當誌願者,做壹些信息咨詢、翻譯什麽的。做了五六個月吧。當時是….什麽契機我忘了,兩個大學生村官做得不錯,我們兩個就被當成壹個重點,出來報道了。那時候,跟這邊的團口(中國共青團)就連上了。因為誌願服務在我們懷柔這邊還是共青團統領工作。懷柔這邊越來越承接國際的壹些……會議和大活動吧,包括”北京國際電影節“,有壹年是”電影華表獎“,還有壹年是北京電視臺的春晚。這幾個是團區委那邊直接聯系我,讓我在現場負責所有的誌願者,去協助壹些嘉賓、明星入座啊。
也是誤打誤撞。因為當村官比較閑,除了幫老百姓幹幹活,還有基礎黨建工作之外,時間特別多,就老做誌願者。因為在這個過程中,特別容易找到那種……自我的認同感,或者說自己存在的價值。就是有的時候想,每天自己在幹嘛?幹活賺錢養活自……就特別沒有意義。但是當妳做壹件事情,妳做的這件事情是壹件好事,能幫到別人,還能影響到壹些人的時候,超級有意義。我就覺得從我當誌願者開始,雖然特別累,當時每天特別辛苦,大冬天的每天在山腳下,風噗噗地吹,也沒個遮風擋雨的特別苦,但是事後再壹回想,就有那種苦盡甘來的感覺。就是在那個過程當中,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兒。
我那會剛生完孩子,回到單位沒多久,趕上懷柔區的宣講比賽。我不太擅長這個,也沒參加,但我們稅務局有壹個要宣講的人臨時去不了了,找了我臨時替他去宣講。講完之後被選上了,成為懷柔區宣講團的壹個成員了,就跟著他們到處去宣講。後來趕上“改革開放四十周年”的主題教育,懷柔區這邊做了壹個大型的主題教育,就是有幾個線路,需要幾個講解員。懷柔宣傳部,就抽調了十幾個宣講員,去給他們做講解。這個活動展覽,就是通過看身邊的變化,來感受這四十年來的變化。然後我當時就幹了三個月。
幹完之後,懷柔這邊的區委辦就看上我了,讓我去給他們幫忙。每天就跟著區裏壹把手——區委書記,到處調研開會,寫他的會議信息,給他拍照啊。還有做壹些宣傳報道之類的工作。跟著區委書記跟了三個多月。這期間也是學了學拍照,學了學寫會議信息。因為以前……我對政治這些真的不感冒,也不看新聞聯播,也不會專門了解黨啊,這那的,就感覺這些特別虛。然後經過這三個月,自己也能寫這種關於黨務的東西了(笑)。
後來回稅務局前,我也想了很久。因為其實在區委的話,那個工作看起來很厲害,因為妳每天都是跟著全區的壹把手,他去哪兒妳去哪兒,跟著拍照什麽的。可能社會地位啊,比稅務局要高壹些。但是工作就是很單壹,就是跟著領導,說領導幹了什麽,區裏幹了什麽。寫東西拍照片,就這些。如果回到單位稅務局,可以繼續做我的誌願者。可能對自我價值的壹些實現,更有幫助。我就回來了!區委那邊的話,每天上班時間不穩定。每天晚上都要加班,經常晚上回家都十點十壹點了。趕上區裏大會,還要駐會,晚上都不能回家。那三個多月,只有三四天是正常下班的,其他日子都是加班到夜裏。更別提業余時間參加什麽活動。周末領導要去調研,妳就得跟著去。就不會再有什麽新鮮的東西了。當時綜合考慮了壹下,就回到我們單位了。就什麽活動都能參加:包括團區委讓我參加壹個國際誌願者儲備人才培訓,以後有機會去國外做壹些誌願服務什麽的;還包括北京當時有壹個文化推廣師。有這個契機,也去培訓後,也成了壹個推廣師。
這回的疫情,從十二月,從爆發以來,或者是,大家意識到這個嚴重性還挺晚,壹月十幾號吧,當時我還訂了外出的計劃。那會大家還是只知道有肺炎得註意什麽的。過完春節之後,隨著形勢越來越嚴峻了,大年初五的時候,我們懷柔區,就是所有的單位的在職黨員接到通知,接到通知,就是“下沈”,懷柔區有569個黨員,被召回去,到各個鄉鎮街道,壹線,然後去做好這種叫“防護”吧,當時還不叫“疫情阻擊戰”呢。但那個時候只是黨員下沈了,社會上的誌願服務啊都還是自願為主,人員也不是很多。我家有寶寶,我也是做好防護,不出門為主。剛開始也是捐款,各種往武漢捐款。後來北京也開始越來越多。包括各個小區,現在都是發放出入證才可以進出。來往的車輛都得登記。然後每個小區妳家有幾輛車,幾個人,都親自去物業去核實,按數量去發放。沒有的壹律不讓進,出去也看,進來也看。因為妳出去的時候,看看妳有,沒有的話提醒妳帶,妳沒有的話就算是本小區的,我認識妳,也不讓進。現在就是這個情況,每個小區都是。管得特別嚴。就是為了防止外來人口,回來瞎串。本來(1月)31號就要回去上班了,國務院不是出了那個修改放假的通知,二月份才上班。但我們單位,稅務嘛,也是要服務納稅人的單位,不能妨礙大家辦事兒嘛。我們稅務局其實是從1月31號,原本的那個放假(復工)計劃,就開始上班了。
我是在稅務局的黨口,不是涉及具體業務的。但這種情況下,黨政的部門也是要在的。包括輿情啊,包括壹些統領上的工作,我們要跟大家溝通。然後我就是1月31號上的班,但初二初三的時候,我們局的所有領導就已經到位了,就在局裏研究方案,怎麽去抗擊疫情。我們單位算做得挺好的。回來上班的人,就餐這塊,防止密集嘛,我們單位就排了時間表。壹層二層三層人,取餐時間是十分鐘。大家錯峰去取餐,取完餐各自去辦公室吃,每個辦公室只來壹個人。輪崗嘛。有的在單位辦公,有的在家。每個辦公室留壹個人,這樣大家也不串辦公室。然後減少密集。出門戴好口罩。我們單位黨口這邊,黨肯定統領嘛。也知道大家在基層做,需要後續的包括怎麽做壹些照片的記錄留檔啊,和壹些文字材料啊,往組織部上報。這次疫情,咱們國家還是從黨這塊,就是出手的。包括什麽組織部這邊,占了很大的主動權。包括“黨員下沈”啊。
我老公也是初五,就到鄉鎮壹線去幫忙了。我自己也是,想著家裏壹個人出去也是出去,要說在家就都在家了,都出去壹個了,其實也相對沒那麽安全了,也沒有絕對的安全。我在區裏面還是挺出名的,壹提起誌願者,大家都想到我。然後包括拍壹些誌願者宣傳片,也都是我給他們出鏡。也不是別的,就是那麽多次的活動、大事上,自己都去了。這次是真正,確實是需要了。而且這個需要的人員,其實是越多越好的。要就幾個人,根本就看不過來那麽多小區鄉鎮。當時共青團也是出了壹個“抗疫突擊隊”,讓大家自願報名。由團區委去對接各個鄉鎮。然後按照轄區,妳在哪個轄區居住,就給妳安排在哪個地方上崗,就近原則。剛開始時候報了,但人員畢竟有限,等了兩天沒上崗之後,我就主動到我們這邊社區上崗了。我們社區這兒還挺缺人的。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之間。我是早上八點得上班,下午回來得六點了。如果我先站崗再回家看孩子,其實也不是很衛生,所以我就白天上崗回家,照顧孩子吃飯,等到八點,我來站晚上八點到半夜零點這班崗。晚上也最缺人。從疫情比較明顯地爆發到現在,每天晚上四個小時,在社區的點兒那,給大家做出入登記、測量體溫啊,做各種安全的提示什麽的。
我自己也會發朋友圈,發自己上崗的朋友圈。我們區這邊,各個宣傳口徑,也都有登我做這個事的照片。做這個事不是為了讓人看到吧,但是做了,人家看到了,心裏還是挺開心的,呵呵(笑)。
冰輪:我也看見妳的照片了(笑)。
揚揚:現在真是人心惶惶的。因為這個數字,是每天都在增長的。我們懷柔很小,整個縣城,從東到西,從南到北,總共就是三公裏不到四公裏的壹個方形。旁邊是鄉鎮。每個小區挨得特別近。說從哪個小區傳出來,就大家還挺恐慌的。但是,不管我們這些人在小區門口,幫大家看門,肯定是有意義的。妳能防止外來的人進來,也能……妳自己在家不會每天測體溫,但進進出出的我們,會提醒妳測體溫,會提醒妳帶口罩。我們的存在就是讓妳知道,外來人進不來,妳也趁早別串門,別互相瞎走著。大家其實,真是因為增設了這些關卡,大家都不怎麽出門了。只有買菜什麽的出去,也不會有什麽聚集。再有就是,感覺在這種時候,這是我自己感覺到的啊,每次我在這裏站著,進出的這些人,久了之後妳都認識了,他們每天看見妳心裏特別踏實。他們覺得,妳在守護他們,就是‘有妳在,外人進不來’,那自己這邊,就是壹方凈土,比較安全。而且他們也會看到妳的辛苦,就會更配合。這就是壹個正能量的。
包括我為什麽喜歡當誌願者,每天特別累,但是妳幫助了壹百個人,就能聽到壹百聲由衷的感謝。他們心裏特別感激妳。這種感激,就會化成我們心裏壹種特別陽光的正能量。會帶來好心情的。我們晚上站崗也是,前幾天降溫很冷,口罩供應都不及時,我們都是想辦法自己買到口罩,反復利用,做好防護。洗手液、消毒液什麽的都不好買。現在口罩,基本就是妳有錢都買不著。
物資上,現在政府也做不了什麽保障。因為人太多了,光醫療部門人都不夠,何況是這些。大家其實都是自己解決,自發的。反正我覺得就是挺正能量的!不是妳自己在幹!每天我壹刷朋友圈,至少同道中人,我們的誌願者小夥伴全都在那裏站著。我們都在做壹件事,這件事把我們大家都串聯起來了,壹起努力。如果說妳讓我,真的沖到武漢去,我可能做不到。有家有業。但是在身邊力所能及守住這壹小塊地方,能去盡壹份力,就覺得自己沒有幹坐在那裏,等著別人來保護妳。心裏也比較心安吧。
冰輪:所以妳在守妳自己住的這個小區對麽?
揚揚:對,在我發現我可以來之前,只有她壹個人。我意識到這件事之後,晚上來了,晚上就是我們兩個守夜了。因為有時候來人之後,又要做登記,又要測體溫,壹個人拿不了許多東西。其實組織部把569個黨員,分配在了懷柔各個小區的各個門崗。可能各個門崗1-2個人。然後像我們這個小區比較大,東門壹個西門壹個。標配就是這樣了。像我們這樣自發來的人,可以分散開,去填補。有時候,比如昨天晚上,他們需要上報壹個急活,報壹個材料。其實,妳知道,國內是這樣的。咱不僅要做這個事兒,防疫,但不能只做事兒不宣傳。咱還要把這個事兒,妳做了之後妳要留痕。妳有照片,妳有文字。妳才能知道這個事兒妳做了,怎麽做的。對上對下都有個交代。我們也是。我現在每天除了自己做這些事兒之外,每天還要持續地報道:我們局各個部門的人,在各個疫情壹線都做了什麽;我們局的具體措施;我們局黨委如何發揮職能作用,怎麽去服務納稅人,怎麽高效地做。這些都是要在這種困難時期,肯定也是要有這種正能量的聲音,不斷在發聲的。我們等於除了防疫的工作,還要做這些宣傳性質的東西。像昨天我們崗的人,是司法局的人,然後因為他們局需要出壹個報告。如果我不在的話,他就沒法弄了。因為他必須要回去交這個材料,如果他走了,這個地方就沒人守了。所以有我在,他就可以放心走,這樣交替著。壹個人,真是臨時有個什麽事兒,還是挺難的。因為現在,真的有人不理解。因為每天,我們接觸的正能量的是比如:有的時候每天給他們量體溫、消毒,來個快遞消毒再給他們,提醒他們戴口罩、登記。他們有的人是很感謝妳的,但有的人是很不理解的。就覺得妳很麻煩,我回自己家幹嘛攔著我。妳誰啊,妳管著我不讓我回家。有這種聲音的!
冰輪:懷柔現在感染的人多麽?
揚揚:懷柔現在七個。
冰輪:分散在幾個小區?
揚揚:現在都比較集中。其中有三個都在同壹個村裏。那個村現在已經封了!現在就是,他全都是傳染壹串的。懷柔最開始,是從這邊的壹個汽車廠車間副主任——他是懷柔的第壹例。後來新確診的壹個人,就是這個汽車廠的。這次基本上都是,壹個人帶出壹串來。妳看為啥這回,增長的就是挺害怕的,防得這麽厲害。那壹個村子三個人不知道跟這個有什麽聯系啊,但現在基本都是壹家壹家的。這家有壹個,剩下幾個確診基本就只是時間問題。然後我這個小區旁邊的村子裏也有壹個。所以這個村子也封閉了,不確定他家人怎麽樣。最開始做得比較好的就是,懷柔、平谷、密雲、門頭溝。這幾個地方開始壹例都沒有,然後突然間陸續失守。先是懷柔這邊出了壹例之後,壹連串的七個,分散在四個小區。但是壹個區域會有好幾個的情況。懷柔跟密雲挨著,然後懷柔有壹個人,在不知道自己病情的情況下,去密雲壹個人家裏做客了。結果他回來後就確診了,他的妻子還在繼續上班。第二天他妻子也確診了。就代表著,他妻子辦公室的人,都叫密切接觸者。然後他們去的密雲那家人,最開始沒有意識到。等到他們確診之後,幾天後密雲那家也確診了。密雲那家開始應該是確診壹個,然後大人和孩子都確診了。結果幾天內,密雲從開始的0,變成了7。壹家人連帶著中間跟別人吃飯的別人,都傳染上了。現在連帶著四十多個人都在居家隔離。
冰輪:那這種防疫,需要很多很多人手啊。
揚揚:對。因為現在為啥都讓居家,因為這個病的潛伏期太長了。它潛伏期短,壹般是3-14天,現在說最長潛伏期可能有24天。還有無癥狀患者,特別可怕。妳這個人已經感染了,但妳沒有任何的異樣。
冰輪:真智能。
揚揚:特別智能,這回這病毒特別邪乎。就基本上現在知道的,只要壹個人染上,回家基本壹家人都跑不掉。這家人如果出去跟誰吃飯了,也基本都能染上。現在第壹個十四天過去了,還在等第二個十四天。就是因為好多人接觸過疑似或者潛伏期的人,需要再等壹個十四天,看看這些人能不能爆發出來。現在各自在各自的家裏,都別出來。除了買必要的生活用品外。因為十四天壹過,第二代被傳染的人,基本就都能凸顯出來了。然後就可以治療了。真的挺可怕的這次,就傳染面特別大,特別迅速!特別容易被傳染。就好像妳只要接觸過之後,妳確診就只是壹個時間問題。有的人是,妳第壹次測,陰性沒事兒,第二次再測測還是陰性。然後到第七次第八次才確診。妳確診完是陰性,也並不代表妳沒事兒,妳要反復去測,最後可能就確診了。
冰輪:但在過程中,妳又不知道又接觸了誰。
揚揚:所以現在說,現在特別需要大家都說……這兩天不新出了嘛。前兩天習近平總書記到北京調研,說以社區為最後壹道防線。把社區的門守好了,不讓來回串。有接觸史的,各個社區給妳送飯送菜,妳不用出去。過了十四天後,如果妳全家人反復檢測都沒問題,妳們才可以繼續出來。就是以社區為單位在管控現在。
冰輪:感覺唯壹靠譜的方法,就是全國人民,誰都不理誰,每壹個人隔壹個屋裏。爭取在家裏,都壹個人壹個屋子,誰也別見誰十幾天。
揚揚:但是這個病毒特別可怕知道麽,它不怕冷,包括下得雪什麽的。它只怕高溫怕酒精,75度的酒精,和那個56度以上的高溫。食物做熟了是沒事的,但是壹般情況下,生存力很強。
冰輪:剛老公去幫忙,他是幹嘛?也是去幫忙呢?
揚揚:他是黨員嘛,也是公務員,在老幹部局。
冰輪:老幹部局是幹嘛的?
揚揚:服務退休老幹部。定期給他們組織壹些表演啊、演出啊,組織老幹部的文體活動啊。包括慰問、走訪,組織他們的壹些培訓什麽的。有壹些有傑出貢獻的人,不在位了,也要去定期看看他們需要什麽啊,為他們服務什麽的。
冰輪:他們大概有多少服務對象啊?
揚揚:嗯……因為級別比較高,也就幾十個。不壹定到五十個。妳知道麽,他們這個局,開始是壹個老幹部局,改革之後,並到區委以下,雖然還叫做局,但是是類似壹個部門了。後續會不會還存在,都是壹個未知之數。呵呵(笑)。組織部是這樣,懷柔部所有的單位,不管什麽部門,園林綠化啊、財政啊、司法啊、所有這些單位,它都抽人,抽了569個黨員,分到各個鄉鎮,下沈到各個村和小區的壹線。我老公,就屬於這569個人裏,服從區委組織部的安排,然後到壹線,為大家守門這種。我就等於是誌願服務的這波力量。主導這個工作的人不壹樣。
冰輪:等於妳也是黨員,但開始沒被他們抽走,後來誌願做了這個事兒。
揚揚:對對。因為我這個單位,屬於市區雙管單位嘛,北京市稅務總局,懷柔區稅務局。這種雙管單位,這種活動壹般是從虛職單位裏去抽人。因為他們(569個抽走的黨員)是托管站崗,白天幾乎不用再去負責單位的具體工作。像我這種,白天是需要回單位上班的。我能出來的時間是,晚上的時間,通過誌願的形式來做。
冰輪:這個叫“黨員下沈”?!懷柔總共有多少小區啊?
揚揚:這個我不太清楚,特別多。還有鄉鎮,每個鄉鎮有幾個村。懷柔區的村太多了,很多都是靠村裏的自發力量。懷柔區光小區帶鄉鎮就十幾個,每個鄉鎮下面的村子可能都十幾二十三十,每個村子各個入口出口都有人把守。相當壹部分力量,這些必須的關口啊,很多輔助性的,很多自發的村名、黨員、誌願者,是非常可觀的。比黨員要多得多,應該是好幾倍。
冰輪:是每個村都要派壹個黨員去麽?指導指導工作?
揚揚:嗯……基本每個村都會有黨員去。也不壹定指導工作,但每個黨員派到那兒就是站崗,跟大家壹樣。說白了就是,妳要做的職責就是這些,妳在這個位置這麽做,自發來的人就跟妳學著做,大家就都標準都比較統壹了。做不到每個村都派人,但基本上覆蓋了懷柔每個小區和重點的鄉鎮。但鄉鎮的話不能負責到每個村,每個村還要通過村委會,每個村還有先進的黨員,通過村委會的協調,保證每個村的到崗。
冰輪:明白了。所以其實大部分還是民間自發的、自助的這種力量,對吧?黨員只是去起壹個統籌、宣傳、培訓壹下標準化做法的作用是嗎?
揚揚:應該這麽說,其實現在特別明顯,都是黨在領導。比如組織部會派五百多個黨員“下沈”到各個社區,各個鄉鎮工作。與此同時,每個村都會有村的黨支部,每個鎮都有黨委。包括社區有社區的黨支部。以支部為單位,支部書記再去安排本村和本社區的黨員,再去做這個事兒。這個事兒,都是通過這個黨組織來進行部署和安排的。
就像是串聯的神經,每個區來講,區委組織部,然後再到各個鄉鎮,串了壹堆點,就跟神經元似的,然後從各個鄉鎮再發射到各個村、社區,從黨支部輻射到各個黨員,是這麽統壹的調配,通過這個力量給大家排好班。不能只靠自願,要不大家都來了,或者沒人。沒有人不行,人太多也不行,不能人員密集。
冰輪:因為我壹直不是很了解,黨建工作、黨務工作,團建工作、團務工作是怎麽個內容和運作。
揚揚:嗯我原來也不懂。我就當了村官後,專門做這個黨務工作。然後後來去稅務局後,收了不到壹年稅,就給借調到區委去了,在區委那邊也算做的黨務工作,現在就比較了解了。現在,從習總書記開始,國家黨建這塊,真的什麽工作都是黨統領壹切。包括去年這個“不忘初心,牢記使命”的主題教育。然後,他都是通過壹個黨員的角度,去領導妳,去發揮壹些作用。這回他不也說麽,這次這個疫情的阻擊戰,是檢驗“不忘初心,牢記使命”成果的壹個考驗。什麽是“初心”“使命”,就是“為人民”。這時候,黨員不站出來,誰站出來?所以發揮黨員的力量,發揮先進帶頭作用,然後有很多不是黨員的人,也義務去做誌願者來。但黨員必須沖在前面。包括我看到他(習)的講話還說,大家必須服從安排和指揮,如果有臨陣脫逃的,會有處分。反正從黨這塊,大家也都幹得風風火火的。
冰輪:所以妳覺得現在黨員,還是比較積極的?就是黨性……還是比較不錯的?
揚揚:嗯……這麽說吧。妳要入黨,就必須要做出點什麽來,妳肯定各方面比較積極。入黨每年是有指標的。每年單位都會進來二十幾個人,但是每年入黨名額可能就幾個,肯定是優中選優。那什麽是優?肯定在履職盡責的過程中,妳做得非常好,妳在大事面前有擔當有作為,妳不管日常工作也好,個人的思想、品質,各方面都是比較優秀的,才會發展妳為黨員。等於至少,發展黨員這個口兒,卡得很嚴,都是發展那些,優秀的、有擔當作為的……有黨性的人。但也分事兒,比如壹個事兒做了,只是耗費壹些心力卻沒有危險的時候,大家積極性會高壹些,但當風險很大的時候,就不是每個人都會做。願意做的人,比如說我吧,我每天都去。有些說服從安排,能幫點是點的人,可能五六天排壹次班我去。而有的人就不報名了。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現在我們這邊,黨員壹妳要服從單位的黨組織領導,再壹個現在要求去妳住的社區報到,雙報道。我忘了當時怎麽提的,好像是“街鄉吹哨,部門報道”。原來的話,只在所在單位服從黨的領導,這樣的話,屬地性就不是那麽明顯。自從這個之後,街鄉裏,在冊的黨員有多少就是心裏有數的。每年,比如要回社區勞動幾次,幫忙幾次。這個會錄進系統,在系統裏有體現的。當發生這種(疫情)事情,他(黨員)就可以非常清楚,自己該去哪個居委會報道幫忙。
比如我屬於哪個居委會,居委會給我排班,我可以從幾點到幾點,我就可以在這裏上崗。他(居委會)們呢,接到這個情況,就可以把其他的時間給其他黨員安排。在冊的黨員有多少,能做這件事的有多少。妳想,如果他只知道幾個黨員,班肯定排不過來,但幾乎所有黨員都去社區報到了,那麽這壹個社區,在冊黨員可能有幾百個,那麽只要有幾十個願意來做這個事兒,這個社區基本上就能實現壹個有人站崗、把門的事兒。
所以……不遇到大事兒還不知道……這麽有必要,哈哈哈(笑)。
冰輪:“黨”這麽有必要?黨組織?
揚揚:對…對!
冰輪:聽妳說這些,還挺長見識。我有壹堆問題!
揚揚:沒事兒妳慢慢問。
冰輪:村官的日常工作都是啥?
揚揚:村官的活特別雜,特別搞笑。我還幫村民打過栗子!我在的哪個鄉鎮,最主要的農作物就是栗子和核桃。我還去幫他們幹過農活。跟村民打交道是壹件特別神奇的事情。妳在機關做工作,做壹個活就是壹個活。但在鄉鎮不壹樣,妳要讓老百姓配合妳的壹個工作,可能需要幫她帶壹會兒孩子,幫他打壹個栗子,來拉近妳們的感情。或者妳去跟他聊天,每天跟他待壹會兒,讓他慢慢接受妳這個人。就是只要他們接受妳這個人,妳跟他幹什麽活兒他都會配合妳。但他要不接受妳這個人,他明明可以做,也不會理妳。村官其實就是黨建工作。想我剛跟妳說的,村裏的黨支部就是鄉鎮黨支部下的壹個組織。村委會裏會有黨支部,黨支部的書記就相當於村裏的壹把手,他來把村裏的工作安排好。很多工作就需要,發揮黨員的先鋒模範作用。很多事,都是靠黨員的,妳包括修路、路燈啊。妳想,村民們很多很樸實,他們很多計算機不會操作,系統不會錄入,包括壹些日程的檔建,他們不會歸檔。比如,我們現在撥個50萬,給他們修路,原本路太滑了,壹到季節會有很多安全隱患。那妳這個錢,是怎麽花出去的?怎麽分配的?它需要壹套程序的。
黨支部做的事兒,壹方面是“三會壹課”:三會是黨員大會、黨小組會、支委會;壹課就是黨課。“三會壹課”其實是壹個思想的統領。妳定期給他們上黨課,是給他們灌輸壹下,不斷地錘煉黨性啊,學習黨的知識,讓妳時刻吸收這個……“紅色血液”,定期給妳看壹個紅色電影。這是壹個思想上的……比較正能量的教育。然後“三會”呢,就是通過會議,去議事。比如說黨支委會:每個黨支部會有幾個支委——黨支部書記、組織委員、宣傳委員,和……村裏就這幾個比較多,是常見的。每個支委在壹起,就商量著,每個村要做什麽,給老百姓幹什麽事兒,最近有沒有做什麽活動。這幾個人是,把幾個大事兒在壹起壹碰,決定要做什麽;黨員大會是什麽呢,把我們要做的這些事兒,讓大家都知曉。有人說“領導光收錢,不給大家辦事兒”,黨員大會就是這麽個作用。我們把要做什麽都跟大家說了:我們在什麽時候,為大家做了什麽。我們要做什麽,需要大家的配合。妳們黨員要做什麽,全村人做什麽。近期的工作也是通過大會來部署。這種“三會壹課”的記錄,每個季度鎮裏或區裏都會有人來檢查的。這些文字性的材料,都是要有村官來記錄的。
除了“三會壹課”中文字性的東西,再比如說,以剛才鋪路的工程來說:水泥多少錢,人工怎麽計算的,方方面面的明細,會計會做,但可能不會歸檔。村官就要把這些——從項目的申請、跟鎮裏的報備、鎮裏批多少錢、實際用多少錢、怎麽驗收的,然後總結完整地歸檔。每個項目,不管修路、路燈、種植園項目、房屋修繕,都是有資金。村裏比如說危房改造,這些福利都很多。但老百姓怎麽享受到呢?他自己不會申請。這裏就是通過名額分配到各村,村裏根據情況如實上報,鎮裏再來分配資金,人員怎麽傾斜,從而讓老百姓能享受這些福利。而在做這些事兒的過程中,不可能說我給誰撥錢,錢就直接過去了,那腐敗不都這麽來的麽。也是有這種擔心的,公信力也是這麽沒的,所以就需要申請。但具體的申請,做表、拍照片、什麽規格、妳要翻建房屋妳的鄰居是否同意,各種協議怎麽簽。每壹項工作都有壹個完整的流程。這個流程就由村官來帶著村民完整地做完。就是把村裏很多工作串聯起來了,老百姓不會的幫他們解決。這種解決,也包括妳需要他配合完成壹個什麽事兒,就要先去幫他把地裏的這點兒活幹完,他就會很支持妳,下次妳再幹別的活兒的時候,他可能就是妳的背書壹樣:嗯,這個人特別實在特別好!是為咱們辦實事兒的,咱們都配合她。有時這麽壹句話,會讓這十幾戶人,都特別聽妳的話,願意配合妳的工作。
(笑)所以在村裏幹活兒,特別考驗人的情商和打交道的能力。跟老百姓做事情就是,妳走到他心裏了,妳幹什麽都是對的,都行,他都支持妳。妳幹錯了,別人說妳,他都不讓別人說妳。但是如果,他不認可妳這個人,妳幹的事兒再是為他好,他都不會接受——既不接受妳這個人,也不接受這個事兒。
冰輪:(笑)那誰來決定,這個村今年要不要修條路,要不要做房屋改造?是根據老百姓反應的需要決定的,還是有壹部分是由領導決定的?
揚揚:基本是大家申請。也有壹定的標準,按照標準申請,政府給妳報壹部分的錢。比如妳的房屋該改造,但妳不想改,那政府給妳出壹半的錢——不然除了危險,對妳不好,對大家也不好不是?還有壹種情況,房子可以翻修了,但並不緊迫。那就個人發起申請。妳拍好照片,村官幫妳把數據收集好,圖畫好,準備好壹套材料,到鎮裏審批。鎮裏認為妳的情況,符合標準,根據今年資金、上報的數目,進行統籌分配,可以給妳補貼壹部分錢。其實蓋這個房子,具體施工是自己找人,只是申請後根據政策補貼可能會獲得壹部分錢。
冰輪:村官的制度從什麽時候開始的?
揚揚:特別早了,習近平不也當過村官麽?各個地方開始的可能不壹樣。懷柔區這邊第壹屆村官,可能也就十年左右。但現在沒有了。他就相當於當時的那種知青下鄉。
冰輪:哈哈哈,知青下鄉!
揚揚:對!就是這樣。知識青年到農村去。習近平不是也是知青下鄉麽?這就是壹個知青下鄉的衍生物。角色其實就是黨支部書記助理,協助主持壹些黨務工作和事務性工作。
冰輪:妳那個村多少個人?
揚揚:不壹定,小的村有的就壹兩百人,大村好幾千人。
冰輪:那也就是壹千來戶,或者七八百戶的樣子?
揚揚:嗯。像那種大村,壹般就會有1-3個村官。
冰輪:那他有什麽配比麽?
揚揚:比如說(懷柔)壹年招壹百多個村官,然後分配到各個村。然後根據村大,分配1-2個,村小分配1個。如果壹個村已經有了(村官),今年就不會招了,他會根據村裏需要的數量來招。
冰輪:妳有沒有選擇呢可以去那個村呢?比如他給妳兩三個選項,妳從中選壹個?
揚揚:村的話,沒有選擇,服從安排。妳可以選鄉鎮。
冰輪:如果妳是懷柔人,他肯定會給妳安排到懷柔的村麽?還是也有可能給妳安排到平谷去?
揚揚:妳考的懷柔就是懷柔的。各個區分別招!進到區裏入圍的名單後,有壹天會有壹個雙選會。妳拿著材料,現場會有十幾個鄉鎮。妳遇到自己的鄉鎮,可以坐下跟他聊壹聊,如果他願意收下妳的簡歷,基本也代表妳可以去這裏。如果他讓妳去別處看看吧,妳就去別的地方,直到把妳這份簡歷投下。
冰輪:壹般老百姓對新來的村官,是抗拒還是歡迎?
揚揚:冷眼旁觀!看看妳這個貨,到底是不是來給我們幹事兒的(笑)!
冰輪:是不是有人確實不幹事兒呢?
揚揚:嗯,會有。而且,因為村官很多都很年輕都是大學生,很多都沒在農村呆過。村民可能就對妳有偏見,覺得妳眼高手低,妳覺得自己了不起吧?!有的人就是把自己分內的事情做了,無功無過就好。但也有人希望把事情做好,獲得大家的認可。不壹樣!
冰輪:大部分都像妳這麽盡職盡責呢?還是大部分無功無過就好?
揚揚:大部分就把自己分內事做好吧。因為有時候……跟村民打交道……確實很生氣。(笑)還會有那種精神不太正常的人,都會有!
冰輪:現在北京懷柔那邊的農村生活,壹般是什麽樣兒的?壹個家,幾代人壹起生活?還是壹個家,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呢?
揚揚:基本都是空巢狀態。年輕人基本都出來了,沒有年輕人在村裏了。
冰輪:家裏只有老有小?
揚揚:嗯…..年輕人帶著孩子都不回來,除非老人說我給妳帶孩子。基本我那個村,大家都在縣城有房子,或者都在市裏有房子。然後年輕人在北京打工,或者在懷柔(市區)工作。生了孩子,壹般老人從山裏下來到城裏帶孩子的居多,壹般不會把孩子接到山裏去住。基本都是老兩口守著房子。村裏基本沒有勞動力。
冰輪:那他們有地種地麽?
揚揚:這就回到了……懷柔的主要產物,栗子和核桃,基本上什麽都不用管它就長。只給他剪剪枝就可以了(笑)!就基本靠天吃飯。而且這邊都有合作社,妳種的栗子不用擔心銷路,鎮裏會統壹把各家各戶的栗子全都收走,拿去賣。要不然妳還得賣,還得操心。
冰輪:那壹般價格給得好麽?
揚揚:還挺好的。都是統壹的價格。比如今年栗子統壹六塊錢壹斤、八塊壹斤。收就是這個價格收。然後他們發出去做壹些衍生品什麽的,或者賣給廠子加工商。所以為什麽現在栗子比以前貴多了?以前妳可以找村民直接買,他可能四塊錢、三塊錢就賣給妳。可能來收栗子的人,壓得更低。然後他們(村民)想著賣了省事也就賣了,老百姓收成反而不好。自從這裏成立合作社之後,統壹收,就六塊壹斤收。老百姓都能得到這個價格,栗子也賣出價來了。
冰輪:合作社這個東西,什麽時候建的?
揚揚:我記得是我當村官的第二年,我們鄉鎮就建立了這個板栗合作社,就註冊壹下就行了。這是鎮裏面提的要求。因為當時栗子市場價就是六塊錢壹斤,人來收的話可能就三塊壹斤收。然後就想了這個合作社,統壹六塊收。應該是14、15年。
冰輪:當時鄉鎮是響應了什麽號召呢?還是自發的?
揚揚:這個……應該是自發的。也可能就是互相借鑒的方法。因為比如北京市的政策,不可能管壹個小小懷柔的栗子,懷柔整個也只有三四個鄉鎮是產栗子的。
冰輪:妳聽過別的鄉鎮,有別的類型的合作社麽?比如產石榴的?石榴合作社?
揚揚:這我倒沒聽過。
冰輪:就等於,擠壓了中間商唄?政府扮演中間商的角色。
揚揚:對!!中間商真可能把價格壓得很低,賣得價格也不低。但是這樣壹收,栗農能保證收成。
冰輪:所以……現在農村的生活就是……沒什麽生活?(笑)
揚揚:嗯!對!所以他們現在就跳跳廣場舞啊,種種自己小院裏的那幾棵菜。洗衣做飯看電視,是不是出來掃個雪鏟個冰。在健身器材的地方,活動活動筋骨,聊聊天,曬曬太陽。村裏壹開黨員會,大家都可積極了,因為也沒什麽事兒做。各個黨員,生怕不叫自己。
冰輪:老人裏面的黨員多麽?
揚揚:多!基本都是老人。年輕的都出去上學工作了。
冰輪:給我說說妳收稅的事兒?
揚揚:懷柔這邊是行政服務中心,我們稅務局占了兩層。有負責企業納稅的,負責房地產交易契稅的,還有各種稅,各種窗口——需要大家現場辦理的大廳。除了稅務局外,還有房地產交易中心,國土(局),都會有。這樣大家只要進了這兒,基本跟政府相關的事兒,都能辦得差不多。我在大廳的時候,是在壹個買賣房屋的契稅窗口——辦房本之前要交的那個稅。
冰輪:稅率多少?
揚揚:中間改過。現在是1%、1.5%、3%這三個(檔)。區分就是,看妳家裏有沒有別的房子。如果妳有愛人,就是妳和妳愛人、孩子,以家庭為單位。如果妳已經有房子了,在居住需求外再買。那就是3%的契稅。如果妳是買家庭唯壹的住房,就是看面積。90平米以下的房子1%,90平米以上的1.5%。這是買方稅,賣方也是有稅的——增值稅和個人所得稅。
冰輪:那如果壹家人,是按戶口算的麽?
揚揚:不壹定,比如說我和我老公和我們小孩兒,我們三都不在壹個戶口本上,但也算壹家。
冰輪:會找人來調查了解實地的情況?
揚揚:對,因為我們是有壹個系統的,是能夠查的。
冰輪:查妳們是不是住在壹起?怎麽查?
揚揚:這樣,收稅如果采取低稅率,是需要妳去填個表的,簽字按手印。來證明妳自己承諾妳說的情況屬實。我們拿著妳的身份證去查,就查出每個人是否買過房子。就是妳所有的購房記錄,契稅的交易。如果查出不符合,比如妳說妳未婚,但我們查出來妳已婚,那麽除了要補齊稅款,還要罰款的。
冰輪:妳們能查到壹個人在其他省或者其他國買過房子麽?
揚揚:查不到,妳在北京,我們只能查到有沒有在北京市買過。這個“唯壹”,也就指的是本市的唯壹。
冰輪:這裏有作弊的空間麽?
揚揚:不大,但是也有。但契稅這塊,不是很大的壹塊。稅率也不高,沒有什麽賺頭。稅收的風險點,都在企業。企業有壹個很微妙的詞,叫合理避稅。壹般查企業都是查流水嘛,如果妳流水跟庫存對不上,那就肯定造假了呀!
冰輪:稅務還是挺“肥”的差事,起碼大家都這麽看,對麽?
揚揚:哎呀……大家……在我看來,稅務是壹個比較危險的行業(笑)。因為,很多事情,現在形勢這麽嚴,誰敢貪呀!風險多大呀。其實妳要是收了壹個什麽東西,妳就是壹個把柄落在了別人手裏。他就要求妳做更多的事情。可能剛開始給他做得事情並無所謂,無傷大雅。後面的事情,可能就把妳身家性命都搭進去。
冰輪:那妳有沒有貪汙受賄的機會?(笑)有沒有腐蝕的力量曾經向妳伸出了魔爪?
揚揚:沒有,哈哈。因為我這個人本身就……人家壹看我這個人,可能就比較死心眼。不太聰明的樣子(笑)。我收稅就在大廳吧,後面就是攝像頭。而且很多我做的是給大家減免稅的那種,也都是按照政策執行的。也沒有這個空間。後來吧,我就在行政部門,每天做的都是黨務工作,和比賽呀,現在連納稅人都不接觸了。
冰輪:(笑)妳總體上覺得中國的賦稅重麽?
揚揚:嗯……怎麽說呢……
冰輪:那估計就是重的(笑)……
揚揚:也不是。這重和不重,是針對誰的。比如今年減稅降費吧。小企業的這些小部門,幾乎都沒什麽稅。因為,過去妳在幾萬以上就得納稅了。但現在,好多開小小飯店啊、小賣部的,小的這種企業,他們都夠不了起征點,都不用交稅了。就報壹個零申報就可以了。
冰輪:起征點是多少呢?
揚揚:我看看啊……因為今年變化特別大,變來變去的,今年這壹年,變得很厲害。今年在中國,是“減稅降費”年。有了……現在小規模納稅人,是壹個季度銷售額30萬以下,免稅。我說的這個是小規模納稅人嘛,就是妳是壹個小商小販,小戶。在申請納稅的時候,有壹般納稅人和小規模納稅人,是有界定的。
冰輪:妳剛才說的“改革開放四十周年的宣講教育”活動,能給我講講麽?
揚揚:當時《懷柔報》的主編,也是宣傳部處級的壹個調研員。當時區領導交給他來策劃這個事兒。他當時就在懷柔區做了七條路線。就是妳怎麽看這四十年的變化?肯定是是同壹個地點,它有和原來的不同。他拿有懷柔特點的地方,串成七條路線,每個路線有各自的講說詞。宣傳部那邊接受報名,區裏面那些單位,多少人,跟他報名,來進行這個參觀。然後我們就根據人數,安排車輛,排出班來。他們就告訴我們這些解說員,我們要帶哪個單位的多少人,多少車,是哪條線路。我們每天就根據這個線路提前壹天準備,跟這個站點裏面的人溝通協調好,安排接待。在路上介紹壹下總體情況、講解。我們負責的就串起這條線,讓這個活動順利進行。
冰輪:這些參觀的地點具體都是什麽?
揚揚:我們選了懷柔區的幾個公司,幾個比較先進的黨支部,幾個比較有特色的民宿戶。各種!有幾條線呢!每條線都選五六個地標、比較關鍵的、發展比較大的地方。
冰輪:也就是以傳播“正能量”為主對麽?
揚揚:對對!要看四十年來的發展變化呀!那過去民房多麽破舊,現在那民宿戶做的,妳進去以為進馬爾代夫了,呵呵(笑)。真的特別誇張!還有懷柔本地的企業,這麽多年的老品牌,老字號,都進去參觀,工藝流程,是怎麽延續到現在,什麽樣子的。都是很正能量的東西!
冰輪:所以妳的工作,整體還是挺有正能量的工作?!
揚揚:我感覺我從參加工作,就是壹個正能量的化身!哈哈哈(笑)先去村裏給他們帶去各種溫暖,送溫暖;然後去當誌願者,給大家傳遞正能量;在各種活動裏,永遠都是壹個給大家正能量的宣揚者!呵呵呵呵(笑)特別逗。我覺得我這些年都把自己活成壹個小太陽了!
(揚揚為化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