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ric,30歲,不久前跟我分享了自己6000美金周遊了40國的經歷。Eric熱愛體驗和探索,熱愛去到鮮有人的去處。在美華人鮮有參軍,但溫和的Eric曾經一腔熱血參加了美軍的海軍陸戰隊,在部隊的洗禮中,成為了美國街頭格外高大強壯的一張亞裔面孔。
採訪時間:2020年06月01日
6年前是壹個少見的高大身板的亞洲人。
冰輪:跟我說說妳的參軍經歷吧。
Eric:我在美國出生,小時候被父母送回國,他們想讓我學習國內的文化、語言。從小我和爺爺奶奶長大。我爺爺原來是部隊裡做軍醫,還有壹些老兵的習慣。每天就來回來去看這些戰爭片。這個對我的影響很大。導致我後來有了參軍的機會,就很想去參軍。
參軍對我的改變挺大的。之前我是相對溫和的人,當然現在也溫和。但有時過度地溫和,有好也有不好。當時我覺得我缺乏了壹些男子漢的陽剛之氣。這個倒不是我參軍的主要原因,但這是我的壹個改變和收穫——我變得更堅強了。當時在部隊裡訓練很苦,但我覺得人只要咬牙很多還都是能堅持下來。很磨練毅力,也塑造奉獻小我和塑造大我的精神。也同時,挑戰了我的身體,和對之前世界的認知。比如說,我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用壹個大麻袋的東西,生活三個月。我從沒想過我自己壹個人,可以在外面走很長時間。但之前,也有點變成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種性格。然後我自己在二十二歲的時候,自己出去去歐洲各個國家背包遊了壹圈。更體會到,這段旅行,讓我覺得很多事情做起來,比想像中容易。很多問題,車到山前必有路,很多問題不是問題。這個是二十到三十歲的概念性的壹個指向吧。很多問題都很簡單,很多想做的事情都是可以去做的。就是看這個人有沒有毅力和行動力去做這個事情。我也慢慢地,會批判性地思考別人告訴我的事情。尤其是別人告訴我不行的時候。
我後來讀了法學院,現在當了律師。在法學院的時候,法學院是六個學期的課程。我想要是我5個學期畢業,那還有壹個學期可以去周遊世界。但當時,從來沒聽說過有人5個學期畢業。但是我說為啥不行呢,也沒有任何章程說不行。後來我就試著去做了,校方同意了,然後我就5個學期畢業了。然後我就多出5個月的時間,去周遊了世界。我壹共去了四十國家,去了東歐、非洲、南美、中美。然後另外壹方面,是學習、學語言很難啊。我又想,這種遠程學習真的很難不可以麼?所以也就是挑戰自己去嘗試。現在計算機我也學了三年了,現在我建了壹個小團隊開發壹個遊戲軟件,開發得也不錯啊,我是領頭的程序員。我用零碎的時間,學三十分鐘俄語。現在也兩年了。之前去俄羅斯和東歐的時候,跟別人簡單溝通也都可以。我覺得生活有很多機會,生活可以變得很多彩。就是我們選擇怎麼用自己的時間,如何把自己的生活和時間運用到極致。其實我有時還是覺得自己在浪費很多時間,我覺得自己可以少看壹些視頻,少玩壹些遊戲。
冰輪:所以妳參軍更多的是為壹種軍旅生活的體驗對麼?所以對妳來說,參加美軍還是中軍沒有很多區別是麼?
Eric:是。所以可能我要是在中國出生長大,可能也去參加了中國的部隊。當時參軍還有壹點,上大學的時候,我是文科生,所以就是討論很多理論、concept這些人文的東西。但這些東西談起來很有意思,但是談多了會讓人對世界有壹種悲觀感。過多地思考這些東西,反而讓世間的東西變得很無趣無味。比如說當時,我在學壹些馬克思主義的課、心理學的課。當時沒看到壹個事物,我就會思考這個事兒後面的價值、人力價值、資本家無產階級之間的關係啊。當全部變成這種模式的時候,就學得有點走火入魔了。當時我覺得我就進入了這個狀態。我覺得我需要的不是更多的去思考,反而是更多的去接受這個社會。當時軍隊,就給了我這條路。在軍隊就不是思考,是去幹事兒、去執行。在這方面,軍隊把我從走火入魔的這條路上,拉了回來。
冰輪:美國的軍隊裡的理念是啥?
Eric:為憲法而戰、不怕死、愛部隊、愛美國、愛妳身邊的兄弟戰友。就是這樣壹些基本的概念,更深的不會說愛哪個黨派!
冰輪:妳對這些理念有共鳴麼?
Eric:挺有共鳴的!但有共鳴是必然的。當大家說到共鳴會想到洗腦什麼的,離大家比較近的有類似於傳銷。但我現在挺理解,為什麼會有“洗腦”的存在,當壹個人在壹個環境下,每天接受的都是壹樣的思維,人的思想是可以被重塑重造的。我覺得教育並不壹定是壞事,看我們怎麼用他。在美國部隊裡,當我們五十多個人壹個排,大家都撕心扯肺地喊口號。那是壹種很有集體熱情的,那種力量很強大。是壹種在美國我壹直渴望得到但是又缺少的精神。
冰輪:部隊訓練的強度多大?
Eric:我覺得訓練的強度還好。訓練分成三個部分:體能訓練、知識訓練、領導力訓練。因為當時我走的是軍官。最難的部分應該是領導力訓練。體能訓練相對來說還好。因為我們進入這個項目,首先經過了壹些體能的篩選。我記得當時我做得是15個引體向上,100個仰臥起坐,和跑5000米22分鐘。我這個屬於比較墊底的體能。壹般的水平,應該是20個引體向上,5000米壹般在20分鐘以內。這是比較中等的。我的體能比較偏下,但是知識方面我是全連的第壹。當時我參加訓練的項目是海軍陸戰隊。海軍陸戰隊的知識真的不是很難,就是題和書上的文字都是壹樣的,只要妳準備可以背書,考試就能拿100%的。最難的應該是領導力訓練。訓練方式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去帶領自己的小隊,每三四天輪換領導。妳需要去領導妳的小組,激勵大家做事。讓大家做很多不想做的事兒。每隔兩次就評壹次,1、2、3、4,互相評分。這個是最難的,因為妳不僅得自己做得好,還要讓大家尊重妳。然後我的軍旅生涯結束得很早,我當時只是訓練。我的訓練整個只有三個多月,中間有壹年的預備役狀態。但因為後來,訓練的最後壹天,我因為嚴重中暑——當時快死了,非常非常嚴重。因為這個,我就被醫療medical discharge了。後來重新申請了多次,但那個時候美國已經從伊拉克和阿富汗開始減員了,所以也沒有機會重新申請。
冰輪:妳physically體格什麼的,確實有很大變化麼?
Eric:哈哈,那是……確實變得很大。我高中的時候,瘦得跟柴壹樣。現在也有肌肉,有塊。我其實是個挺不喜歡運動的人。第壹次去做軍隊裡體能檢測的時候,別人都做什麼十五個引體向上。而我是做了半個。跑步是5000米跑了三十多分鐘。體能很差。但是我當時特別想加入,後來鍛鍊壹段時間後才達標的。
冰輪:妳是不是有點自虐傾向?不喜歡運動卻要參軍。
Eric:哈哈哈……嗯……可能有吧!至少不是壹個排斥痛苦的人。因為我覺得疼痛和痛苦也是生活的壹部分,應該去珍惜它。我不支持自殘啊!但是要能夠享受生活的酸甜苦辣。
冰輪:跟我說說妳前陣的周遊唄?還有跟妳22、23歲時的周遊。七八年過去,妳看到的世界有什麼不同?
Eric:這次壹路下來收穫非常大。從俄羅斯壹直走到了希臘,經過了幾乎所有的東歐國家。然後去非洲,非洲從埃及壹路走到南非。除了當時在蘇丹的時候,因為那裡我沒有簽證過,只能坐飛機飛到埃塞俄比亞。其他全部都是走的陸地交通、長途巴士,壹路去到南非。
跟原來還是挺不同的。二十出頭的時候,還比較天真吧,心眼也比較少。當時觀光的心態更多。最近的這次旅行,抱著去了解當地老百姓的生活,儘量去多接觸人。這次的旅行是二十八歲。比之前更老練壹些。比如會搭些順風車,跟當地人聊得更多些。學到了好多談判技巧——這是旅行中訓練最多也最實用的能力。旅行中尤其是像我這樣窮玩兒的,經常是要和小商小販講價錢。雖然這些東西都很小,但是經常去講價錢,就鍛鍊出壹種對我現在的律師工作,也很有幫助的能力。很多發展中國家,有很多小商小販都很不講信用,所以不管什麼事兒都會多留壹點心眼。尤其是當律師審合同,要想最壞的可能是什麼。這是解決問題中很重要的技能。遇到些其他情況,
冰輪:我能問妳周遊了這四十多個國家,花了多少錢麼?
Eric:算上機票,我花了6000到7000美金。
冰輪:很牛呀!
Eric:有人可能覺得很少。很多人在生活所迫的情況下,會有很多嘗試去省錢。只不過我們平時接觸得少。這次旅行,我更深刻地體會到階層分化,各個階級之間缺乏理解。比如說當我曾經跟很多人朋友說我(旅遊四十個國家)花了6000美金,很多人很難理解。但6000美金,當時在我看來,跟很多其他人比起來,都是奢侈了。其他人可能比我花費得更少,少很多。當我們,至少我自己,作為中產階級的時候,可能對其他階層了解得不多。導致階層之間沒有過多的互動。然後導致誤會越來越多,互相就會有敵意。當我們真正了解社會底層人的生活方式,我花6000去遊這些地方,就並不是壹件很難想像的事。
冰輪:給我分享壹個旅途中的故事唄!?
Eric:當時翻新了我三觀的是:我在去馬丘比丘。壹般我去這些國家,只去首都,因為我對人文政治比較感興趣。但馬丘比丘太有名了,必須去看壹下。我在那裡呆了3天,壹共花了20美金,我自己都驚了。我在秘魯,去馬丘比丘路上,結識了當地的拉美人。他們相對比較窮,也對旅行很熱衷。我跟他們去找到了壹個青年旅舍,特別偏僻,條件相對來說也不怎麼好。這個旅社我記得是三美金壹晚上。然後在那裏住了兩晚上。然後還要在馬丘比丘過夜壹晚上。他們沒錢過夜,就帶了壹個帳篷,我們晚上就住在野外的帳篷裡。他們也沒太多錢買吃的,就自己帶了米,就在那兒煮點粥。當時我三天吃飯的錢,就花了5美金。再加上點別的這個那個,最後就20美金。當時我在想,之前我的旅行,是多麼多麼的奢侈啊……和他們的旅行方式比起來。我們是四個人在壹起。四個人只有我和另外壹個人會說英語,我們在整個路上,就用西班牙語交流吧。從那趟旅行下來,我西班牙語進步了很多。反正這次,也是印象深刻,窮遊有窮遊的玩兒法,讓我自己居然覺得自己是個很奢侈的人。我們對於很多人的生活方式,太缺乏理解了。讓我覺得應該更謙虛吧。
當然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和理念,只是我選擇壹種不被物質所限制的方式。幸福是壹個分數,分子是妳得到的東西,分母是妳想要的東西。當人在好的物質環境裡呆久了,就不覺得自己有的是好東西了。所以找到了合適的方法,人都可以過得很快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