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生小敘 · 參禪 —— Tenzin Zopa、Cyrus、冰輪

2018年3月4日傍晚,Cyrus和我在Oxford Buddha Vihara,拜訪喇嘛Zopa。當時喇嘛Zopa是Cyrus的老師,教授他佛教經典閱讀。與僧人閒聊的別稱叫““參禪”,經常印封一片金燦燦的時空。

Cyrus:在那裏(日本安泰寺),生活基本自給自足。盡管會有壹些人捐壹些食物,但需要自己種地。有壹天,我在地裏幹活,需要把壹些菜重新培土,好讓它們在接下來的風雨裏更好地存活。突然,幾只鳥……是那種食肉的大鳥,在我頭上飛來飛去,然後停在樹上、屋檐上。然後有更多的大鳥飛來,聚在壹起,大概有幾十只,停在頭頂上。這是壹個帶有g神秘性的經歷。這麽大的鳥鳥,平時見不到壹兩只。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象。因此不能理解這是什麽。

喇嘛Zopa:我沒有能力來評判這是什麽。但許多故事都有與此相似的情結。密勒日巴(Milarepa)就記述了許多跟鳥有關的故事,甚至有個山洞就叫做鴿子山洞(Cave of Dove)。(1) 故事裏,(密勒日巴)大量冥想禪修,卻並不知自己到了什麽階段或境界。當然,他的修為已在那裏。可他仍然不能判斷自己處在何處。於是有些困惑。突然,上百只鴿子沖他飛來。並且,這樣的情況持續了許多天。當然,他依然沒有壹種明確的指向或者連接,來理解這現象之上的含義。但是突然,鴿子停了下來,並對他說:妳已經到達了…壹種…歡喜的境界。當然這是壹個故事,妳有時可以根據自己的修為與努力作為理解發生的基礎。從這裏妳可以找尋壹些解釋。妳也許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走了多久多遠。(玩笑的腔調)如果妳在那裏呆久壹點,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呢?

Cyrus:笑。

喇嘛Zopa:嗯是的。許多的文字記載裏,鳥都有自己的角色。比如烏鴉,烏鴉大部分時候描述為信息的傳遞者。當師傅去世,徒弟們追隨師傅的修行,卻沒有人繼續引導他們。所以烏鴉有時候,會發出壹些有趣的叫聲。通過這些聲音,傳遞信息或者啟示。有時候,鳥也會叼著花拋下來,或者甚至就是它的拉屎掉下來。當到了壹定的修為和境界,鳥們會傳遞師傅的啟示和信息。這也是常見的。在佛教國家裏,動物、尤其是鳥,都有自己的作用。它們是茶吉尼(Dakini),它們傳遞信息。所以當妳看到壹些圖像,總是有壹些鳥或者動物在周圍環繞。這是有原因的。

Cyrus:在那裏接近冬天,天氣壹天壹天變冷。所以蟲子到屋子裏來取暖。有那種妳壹碰它就會有臭氣的蟲子(臭蟲),有螳螂,有時有蜜蜂。我們每壹周都會大掃除。有壹天睡覺前,我們在打掃衛生,當翻起枕頭打算清理底下的時候,有10只、15只、或者是20只蟲子聚在我的枕頭底下。外面太冷了,它們聚在那裏取暖。

喇嘛Zopa: 關於這個經歷,我可以分享壹個故事。是關於另外壹個喇嘛Zopa(在藏文裏,Zopa是個常見的名字),他現在還在人世。喇嘛Zopa是對我們所說的菩薩(示意從中國來的冰輪)的壹個很好的詮釋:全然的無私、慈悲、可信。只要是有生命的存在,施惠、通透就是極其重要的。所以故事發生在這個尼泊爾的寺廟裏。我很幸運,九歲起來到這個寺廟,跟主持與喇嘛Zopa在壹起。他們有各自的房間,我睡在壹個起居室的角落裏。在這裏生活,他們會派給我這個小和尚壹些工作。我的工作就是在閑時打掃喇嘛們的房間,供茶供水。喇嘛Zopa總是在世界各地旅行講課,每年十壹月所有會回到這個寺廟裏,呆上壹兩個星期。尼泊爾的冬天是很冷的。我在那裏,每年清掃房間,每天早上準備茶水。在清掃的時候,寺廟裏看不見蟲子。壹年又壹年,每壹年,大概喇嘛Zopa來之前的壹周,整個屋子裏全都是螞蟻。有時,他來的日子是不確定的,所以我只能粗略地知道,是他到之前的壹周左右。整個屋子開始到處都是螞蟻。在他的枕頭底下。喇嘛Zopa有壹個墊枕,盡管他並不睡覺。喇嘛Zopa完全不睡覺。有壹些高僧確實不睡覺,比如我師傅前世的肉身,也不需要睡眠。(2) 有些修行者不被氣溫——熱和冷所影響;不會感到疲憊;也並不需要睡覺。這兩個例子是我自己親身見證,因此是真實的,不是玩笑。喇嘛Zopa今年七十幾歲,他從很年輕起,開始不需要睡眠。我在和另壹名和尚在他的身邊24小時“值班”了三年,我通常值晚班,我從沒見過他睡覺。之前我並不相信,但是是真的。每年來廟裏之前的壹周,屋子裏就會滿是螞蟻,甚至在他的枕墊底下築巢。

Cyrus:每年麽?

喇嘛Zopa: 每年。

Cyrus: 同壹時間?

喇嘛Zopa: 同壹時間。當他在的時候,到處是螞蟻。我們想清理屋子,但他不讓。他讓我們拿來糖,混上水,灑在屋子各個角落,包括他的枕墊底下,來供養這些螞蟻。所以滿屋子到處是糖水。每天進出房間我們都需要格外小心,因為很容易踩到壹只。有時候,喇嘛Zopa需要花上壹個小時,從屋子的這裏走到外面(大概三米的距離),因為要對每壹只螞蟻祈禱: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。祈禱他們來生成為覺悟的生靈。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對每壹個生靈的祈禱。每次他離開寺廟壹兩天後,所有的螞蟻就不見了。當真正懷有慈悲,不僅人類,其他生靈也會感受到它。它們會向妳而來。如果壹個壞人,不要說動物、昆蟲了,人們也會從他身邊逃走

Cyrus:(大笑)

喇嘛Zopa:當我們懷有真正的慈悲,有時其他的生靈比人類有更多的感知,來察覺和理解妳的真諦。

Cyrus:太美好了。

喇嘛Zopa:所以妳的經歷可以與此相合。我隨侍那些年裏,沒有怎麽去過歐洲和美國。大部分時間,都跟隨他去亞洲:臺灣、新加坡、馬來西亞。聽說他不管到哪裏,總有動物會前來。所以我相信也有壹份平和和慈悲在妳身體裏。

冰輪:這是個令人啟發的故事。

喇嘛Zopa:那個小喇嘛的前身,我的師傅。他與世隔絕修行了26年。(3) 大概在他在巖洞上修行了15年後,人們看見了他。人們看到壹個衣衫襤褸,像是被遺棄的人。他在巖洞的日子裏,每天晚上,或者每天傍晚,都有許多鹿會跑來跟他呆在壹起。白天它們在外面吃草,晚上跑來趴在他的身邊。

Cyrus:當他在巖洞裏修行的時候,當地人會送給他食物麽?

喇嘛Zopa:沒有。起先的十五年,人們不知道他的存在。所以,他開始是吃壹些菜葉子。最終他開始進行Chulen Practice (4) ——僅僅吸取壹些水、花或者石頭的精華。他也通過呼吸,吸收空氣裏的精華。有不少Ghulen Practice的修行者。大部分,他們通常用壹些諸如花、三昧
曼特羅。就像壹朵花,放在鼻子前或舌頭上,沾到壹點它的成分。有時候,可能是石頭,蜂蜜或者其他的什麽。只是將它們吸取進去。確不吃食物。

冰輪:兩天前,我看了壹個TED演講。(5) 演講者是壹位女士,海洋微生物學家。在演講裏,她提到,大概二十多年前,人們第壹次有了技術獲得了壹些深海的微生物。這些微生物的壹些特征,刷新了他們們對於生命和生命形式的認知。在實驗室裏,她們發現這些生物,只消耗極少的能量——少到我們現有的能量單位沒有辦法表達,但卻依靠這點能量存活上萬年,甚至上百萬年。在實驗室裏,不論他們怎麽“餵養”這些生物,它們從來不繼續生長。也許他們需要另外壹百年或者幾百年,才會慢悠悠地又生長了壹個細胞,也許我們人類的時間維度,限制了人類對它們的理解。這位演講者相信,這些生命與能量和時間的關系,與我們了解的那些生命(包括人類自己)截然不同。您師傅的故事讓我想起了這個科學家的演講。也許在經年的修行之後,您的師傅和其他修行者們,擴寬了自己生命和能量的關聯形式。我們,作為生靈,總是被生命的存在形式所困,或許壹切的界限都有可能被打破、或者被重新探索。

喇嘛Zopa:真好,宗教、科學、放在壹起,生出了更深的關聯。否則從實踐的角度,人們許是不相信的。有兩個人不需要睡眠。這怎麽可能呢?或者有人不吃東西。這又怎麽可能呢。人們覺得不可思議。但這都是有可能的。強大的精神可以突破這壹切。真的。這是壹個很好的故事,像是壹個有趣的科學證明。

喇嘛Zopa和Cyrus:(大笑)

喇嘛Zopa: 我從沒聽說過妳說的這些。也可以說我從沒這樣想過。我只認為(這些是因為)是精神的能量。我對此深信不疑是因為自己的眼睛。妳說的這些是有原因的。也許是因為它們運用能量地方方法(不同)。也許我們消耗的太多了。它們能夠留存,所以他們不需要太多。但他們依然可以長生,這非常好。我會用妳說的這個例子作為壹些敘述的佐證。否則,比如我曾經做過關於修行者故事的傳記。編輯是壹個澳大利亞的女士,也是壹個尼姑。她經營壹個出版社,是個很好的人。可我們沒有達成對這個傳記內容的共識,所以這本傳記沒有出版。在這些故事裏,有許多類似的故事。其中有壹個修行者(master),他能夠實實在在漂浮起來。其實有許多漂浮起來的修行者的故事,但大多都是很久遠的故事,所以人們不願意過多關註。但是這額修行者是與我們同壹時代的人。有15各人壹起親眼看見他漂浮起來的證據。這個澳大利亞的女士說這不可能。但這個傳記不是判斷或討論什麽是可能、什麽是不可能,而是關於“發生了”。壹個人說這樣的話也許是欺騙,但是15個人壹同看見。還有那26年,不吃食物的故事。這是瘋狂且不可能的。是的,我說,於妳不可能、於我不可能,但是於有些來說,是可能的。每個人都知道他是怎樣不吃食物而存活的。所以,我們沒有達成壹致。所以這部書許多年都沒有出版。這個漂浮者故事中的修行者(master)並不願意講述他自己的修為(qualities)。那時我很年輕,很淘氣。我覺得很有意思,就跑去逗他,妳能不能現在在這裏漂浮壹個給我看呢?

Cyrus和冰輪:(大笑)


喇嘛Zopa:這個年輕人很淘氣。妳能做壹次麽?有時候我不停地念叨,師傅說:因為在村子裏人們沒有能力去學習。人們的理解和知識都非常有限。唯壹可以讓他們長久地生活下去的只有真正的信仰。這時候,這種漂浮壹類的,看起來像是不可思議或是神跡的事情,是必須要向它們展示的。但是能夠做到這些壹點也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妳如何用他們來傳遞真諦。與肉體和表象有關的都不重要。但是那時候在他向來訪者展示時,我悄悄地將其錄下來。但是師傅並不想要任何關於他的傳記。當他來到城市,他的學生們想“要”他的故事。那個編輯女士對這位師傅有極大的信仰,也曾用各種方式想讓他講述自己的故事。
他問:妳為什麽要我的故事?
她說:許多人都會因此受到啟發。
他說:密勒日巴的故事到處都是,如果人們沒有在那些故事裏受到啟發,又怎麽會在我的故事裏找到呢?所以妳們只是想用新奇的故事填滿空白的紙罷了。沒有意義。我的故事,只是吃飯、上廁所。。。這些尋常事兒而已。
她問:您經常跟誰溝通和交流麽?
他說:曾經我們的廟裏有兩只狗,兩只大狗。很多時間我跟它們在壹起,跟它們說話,分享感受。
這就是這個師傅的故事。盡管我跟那位女士有分歧,但是我突然意識到我也沒有得到師傅的準許。這也是出版這本書的壹個很大的障礙。所以我取消了出版這600頁的傳記,等他的轉世長大了,我會去問問他同不同意出版,如果他說可以,那我再將它出版。

Cyrus&冰輪:(大笑)


記於2018年3月4日 18:00pm-19:00pm
地點:Oxford Buddha Vihara


注:

(1) 密勒日巴(藏文:རྗེ་བཙུན་མི་ལ་རས་པ;藏语拼音:Jêbzün Milaräba,1052年-1135年),又译为米拉日巴,噶举派上师,根本上师为马尔巴,其本尊为胜乐金刚。家族本名密勒闻喜,为西藏最著名的密教修行者,也是西藏伟大的诗人,是西藏许多民间传说的主角。

(2) 因为喇嘛Zopa师傅的转世活佛Tenzin Nyudrup现已16岁,从此來看,他的师傅依然活着,所以喇嘛Zopa在叙述时说他师傅的前世。

(3) 喇嘛Zopa小时候,发现了在自己村庄旁边岩洞里面的修行者,经常爬上山,钻进岩洞和修行者在一起。后来追随这位修行者,成为了他的弟子。

(4) Chulen Practice, 我没找到汉文的翻译。它是一种不吃“粗食”(gross food)的修行方法。道教里有一个相似的修行方法,叫“辟谷”。就像《庄子·逍遥游》所描写的:“不食五谷,吸风饮露”

(5) 该TED演讲视频链接: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PbgB2TaYhio